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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自述在日13年牢狱生活

东躲西藏为生存“拉钱”为朋友被捕

  为了给老乡“出气”,结果出了人命,自己也成为了杀人犯。这样的结果是杜磊没有想到的。负罪在身的他,选择了潜逃。他带着那天案发时在一起的一位老乡,共同走上了东躲西藏的潜逃之路。他们都是“黑户口”再加上重案在身,所以只能靠着打点小小的零工勉强度日。由于强大的精神压力,一两个月过后,他们不敢再打工了。这样生存就成了一个大问题。那时候,在不良青少年中流传着一种弄到钱的办法,大家称之为“拉钱”。

  就是把1千円纸币经过币面的加工处理,先把纸币的一部分放到自动售货机中,当售货机显示收到纸币之后,在迅速将纸币抽出。这时随便按下一种饮料,随着饮料的售出,一边的找零窗口也滚落零钱。这样的办法在当时日本的自动售货机中均可使用,但是同时也成为了警方严厉打击的街头犯罪之一。

  为生活所迫的杜磊和同伴,决定铤而走险尝试这种“拉钱”的方式来满足生活的必须。起初的几次频频得手,在1997年春天的一个清早,他和同伴正在一台自动售货机前“拉钱”,赶巧让一位晨练的路人看到。这位路人报了警,警察迅速赶来。杜磊和同伴慌忙逃跑。在逃跑的过程中,杜磊让同伴先跑,自己让警察逮捕,这样至少同伴有机会脱逃。于是杜磊突然停下了脚步,束手就擒。但是事实却未能如他所料,他的同伴很快也被闻讯赶来的其他警察捕获。

  东窗事发三罪并罚

  被捕后的杜磊被逮到警局,可是令他不安的事情发生了。在看押期间,警察竟然1个月都没有提审他,他觉得这里面一定发生了大的变故。

  一个多月之后,警察突然审讯了他。问他是不是还做过别的案件?这时候他突然明白了。他的同伴一定是将半年前的那起杀人案件向警方交代了。想到这里,杜磊也不再隐瞒,将那个案件全盘托出,认罪伏法。

  在日本从审讯到宣判的过程是非常复杂的,在随后的3年中杜磊经历了几十次的审讯直至最后的宣判,他因杀人和盗窃罪及不法滞在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他也曾提出上诉,但是最终东京法院终审判决维持原判。2000年2月14日,这一天是情人节,杜磊却正式开始了自己生命中的囚犯生涯。

  坐牢在异国他乡的监狱

  杜磊的服刑监狱在横滨。事实上,来到这里之前,审讯和判决让他在拘留所里已经度过了3年的牢狱时光。来到这里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太多的不同,只是感觉横滨的监狱很新很干净。

  杜磊开始服刑的那几年,正值日本的犯罪高峰期,原定6人的房间,变成了由8名囚犯共同居住的监室。同一个监室内可同时关押两名以上的同一国家的外国人。这样,杜磊在监室中还遇到自己的同胞,不论怎样,彼此还可以用母语交流。可是2003年几名伊朗服刑者实施了一次越狱行动,从那以后同一国家的外国人被关押在同一监室成为了不可能。

  杜磊也被迫要面对没有1个同胞的外国狱友们。

  在日本监狱服刑是字典加拳头

  在日本的监狱,所有的文字当然都是日文了,并且服刑者的主体都是日本人。杜磊虽然在进入监狱之前在日本已经有过两三年的生活和工作经历,但是他的日语基本还属于空白阶段。一个中国囚犯,这样的日语能力,在日本监狱,其境遇不必多说自然是可想而知。

  杜磊后来对记者说,当时很受欺负,虽然我知道日本服刑者骂我,但是我却听不懂。更别说回击他了。

  杜磊自己想出的应对策略是一边通过看电视,查字典自学日语,一边用拳头和日本狱友对话。这样一来,他的日语有了长足的提高,但也因为他常常和狱友发生争执打斗而受到处罚。那时候的杜磊是一个压不住火的中国“东北小伙”。虽然因为屡次打架而接受处罚,但是他却因此在监狱出了名,除了新来的服刑者,几乎没有人敢于尝试对他欺辱。

   每个月都要严格工作130–140小时

  在日本监狱服刑是要到监狱工厂工作的。这13年来杜磊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包装洗碗用的海绵。这个工作虽然劳动强度不大,但是需要一直坐着,在未经许可的前提下不能擅自站起或者蹲下,更不能离开座位随意走动。冬天的日本是阴冷的,杜磊说自己虽然来自中国的东北,可是在日本的监狱却患上了手脚冻疮。

  杜磊讲,有的先来的服刑者,对这里的纪律不是很清楚,在工作时不小心将工具掉到桌子下面,当他下意识地起身离开座位拾起时,就被管教告知违反了纪律要受到相应的处罚。诸如此类的处罚在管理异常严格的日本监狱时有发生。这使得服刑者们在工作时要格外地小心,不敢因疏忽大意而越雷池半步。

  杜磊介绍,在日本的监狱是可以享受双休日的。但是除此之外的每一天都要工作,一个月要累计工作130-140个小时。在日本的监狱,设施和管理条例也相对完善和科学。服刑者们完成一天的有组织的工作之后,都会在规定的时间内洗澡。且在每天的晚上都会定时播放电视及安排服刑者们自由支配的学习时间。

  每工作1小时所得到的酬劳为18元5钱日元

  杜磊在日本的监狱服刑13年所有的积蓄为20多万日元。这笔前在他看来的来确实不易。他说,日本的监狱把服刑者分为6个等次。酬劳也因等次不同而有所差异。杜磊常年处于5等,他的劳动酬劳是每小时得到18.5日元。一个月下来能够拿到不足3000日円的工资。

  在日本的监狱,服刑者是没有权利完全支配自己的工资的,对工资的支配份额也是有等级所决定的。按照等级划分服刑者只能支配自己工资与等级相匹配的百分比份额。日本监狱强制服刑者储蓄是为了备足服刑者出狱后所发生的必要费用。

  同时在日本的监狱中,服刑者的账目等很多方面都是相对透明的。也绝对不会发生服刑者行贿和管教索贿的现象。且管教对待烦人的态度也相对客气。鲜有管教殴打服刑者的事情发生。最多就是个别服刑者对管教投其所好,用语言进行讨好,以获得管教所谓的特殊关照。

  在监狱中的每顿饭都吃不饱,日子久了胃也变得小了

  现在杜磊虽然已经获得了“半自由”,已经可以吃到部分以前在监狱中所接触不到的饭菜,但是他发现自己每顿都会剩饭的,尽管很想吃但是肚子已经饱胀了。

  据杜磊介绍,在日本的监狱的每一顿伙食都是按照严格限量的。同时根据每个服刑者的不同工作方式,主食的份量也有所不同。甚至还为身高在185cm以上的服刑者提供特别份量的“身长餐”。这些看似不同种类伙食,其实之区别在主食的份量上。例如,将每一餐都分为A、B、C三个档次,A等是专门为站着工作的服刑者提供的,这套餐中主食(大米加燕麦)的量最多,B等式专门为坐着工作的服刑者提供的,这套餐中的主食分量要比A等要略少一些。C等套餐是专门为单独工作的服刑者所提供的,这套餐的主食份量要比B等略少一些。

  杜磊讲在监狱中的年轻人是不可能吃饱的。但有的上年纪的服刑者对于这样的伙食是吃不了的。尽管如此,如果接受其他服刑者所赠送的食物这也要受到处罚的。不仅是食物,就连个人的生活用品也是这样,不能接受别人的馈赠,同时也不能将自己的物品赠予别人。

  杜磊24岁进入监狱,现在已经成为了37岁的中年人。这十多年来的定时定量的进餐,用他自己的话来讲自己的胃已经变小了,变得不容易接受油腻和甜食了。

  例率严格的日本监狱想要申请学习技术难上加难

  杜磊回想自己在日本监狱中度过的13个年头,尽管命运无法改变,但是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学到一门技术。在监狱中想要学习技术是要事先提出申请的。监狱方再根据申请者的综合表现最终决定是否可以进行学习。

  在这漫漫的13年中杜磊虽然很多次向监狱提出过学习日语和电脑的需求,但最终都没能通过监狱方的许可。

  事实上,杜磊在监狱的工作中不是努力的,但是他总是不能很好的抑制自己的情绪和脾气。在服刑期间,他也曾数次因为与人争执甚至动手打人而受到处罚,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减刑。

  对此杜磊有自己的原则,他非常痛恨搬弄是非者。他觉得监狱的生活太过枯燥,犯人服刑者有过剩的时间和精力无处排遣,这样一来大都会以搬弄是非为乐趣。但杜磊却是一个压不住脾气的人,这样一来争执难免发生。但是最终受伤害的往往是冲动者。

  在数次申请学习技术未被许可的尴尬现实面前,杜磊只能自学日语。他让自己在日本的朋友送来了日文字典,自己硬是一点一点慢慢地“啃”。每每在电视中遇到看不懂听不懂的,他都会记下来,自己通过查字典掌握。13年下来,他的日本语已经达到了听、说流利了。

   在日本监狱精神空虚和绝望是服刑者常态

  13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漫长的,更别说这13年是要在异国他乡的监狱中度过了。杜磊讲在起初的几年中,他因刑期的漫长而变得焦躁、恐慌和一度绝望。然而这一切却是靠外力和别人所无法改变的。

  尽管在日本的监狱中犯人服刑者以买到各种杂志其中包括成人杂志,但是人的欲望仅凭借几本杂志是无法满足的,但是除此之外却又不可能有别的途径得以填充。

  据杜磊介绍,在监狱中的中国籍犯人服刑者渴望得到祖国的各种消息,他们思念祖国思念故土,思念亲人。但是在日本的监狱中却几乎看不到中文读物。杜磊这样的因一时冲动而犯罪的不在少数,他们并没有来得及实现自己来日本的美好梦想,相反却身陷牢笼。对未来的迷茫对现实的无奈,被双重的精神重压下煎熬折磨着。

  生活方式的被迫改变,不同程度地扭曲着自己的人性。杜磊透露在监狱中有个别中国籍犯人服刑者向管教献媚不惜陷害自己的同胞,为的只是比普通犯人服刑者的那么一点点可怜的“便利”。

  对抗牢狱需要精神力量也只有精神的力量

  杜磊回首自己这13年来所坚持走过的路程,由衷地感谢一直在高墙外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地关心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他坦言如果没有这样的关心自己是无法走出这场生命中的牢狱之灾。

  2003年当日本修改了90多年未改变的监狱法。犯人服刑者与外界通信之后,杜磊总能如期收到先前他所工作过的工厂社长和亲人们来信。大家从没有放弃他,并且一直在为他鼓励,使他几度破碎的灵魂重又得到新生。每每谈到这里他都哽咽在喉甚至有时泣不成声。

  要知道这样的关怀对于一个在异国服刑的失足者来说是何等的重要。这不仅仅是强大的精神力量,同时更是无比宝贵的精神财富。

  现在杜磊已经在日本如果管理局所设立的管理所中等待着被遣送回国,虽然在行动上仍有限制,但不是那个13年来的囚犯身份,在这里得到了应有的尊重,这一切却又使得他不适应。

  杜磊告诉记者其实自己已经习惯了日本的生活,祖国现在对于他既亲切又思念但是却又无法回避的陌生。但是他自己也非常清楚,这回被遣送回国之后就很难再登上这个令他人生发生巨大转变同时因此而情感复杂的岛国了。

  杜磊告诉记者回国后他想搞养殖业和环保业。他想在家乡的土地上重新开始。如果发展好了,他要找一位心爱的姑娘结婚,因为现在他仍是单身一人。

  (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文中均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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