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7日,法国著名漫画杂志《查理周刊》因多年来刊登讽刺穆斯林先知的讽刺性漫画而遭到极端恐怖分子的恐怖袭击,导致包括采编团队8名成员的12人丧生,恐袭引发全世界的震惊。1月10日,法国首都巴黎市中心举行包括多名欧洲国家元首在内的大规模反恐集会游行,谴责这次血腥的恐怖袭击。不仅如此,《查理周刊》的编辑团队没有被这次空袭吓倒,那些幸免于难的杂志社员工迅速回归原来的岗位,新一期周刊照常发行。依旧承袭了讽刺风格的新一期的《查理周刊》加印5百万份依旧销售一空,巴黎一时洛阳纸贵。
从欧洲多名元首参加反恐怖游行,到《查理周刊》脱销,笔者不禁对于这个自由主义传统深厚并诞生了启蒙主义的民族深表敬意。同时更引起了公众对法国式讽刺的探究。可以说,讽刺,是一个社会公民批评政府和体现言论自由的最高形式。一个社会、政府对讥讽的容忍度有多大,一个社会的自由度也有多大。
法国人一向为自己嘲讽一切的幽默感而自豪。法国式的讽刺漫画,历来在其历史上有着深厚的传统。当法国启蒙时期出现了民主思潮、启蒙主义,当时的知识界为向识字不多公众传播这些思想,漫画恰好承担了这种启蒙的功能。一副讽刺漫画比一篇文章对政敌有更大的打击力度。从法国大革命起,一些传媒不断挖苦具有垄断性质的天主教会和法国王室,认为连耶稣都可以拿来开玩笑才是言论自由的体现。例如,法国著名报纸《费加罗报》在19世纪初创刊时正是以讽刺漫画起家。无疑,今天的《查理周报》继承了这一风格。该杂志常常把法国政界高层人物和知识分子描绘成酗酒、纵欲之徒。这种包括独有的招牌式的无所不用其及的挖苦,是法国式讽刺鲜明的特点。尽管几年前《查理周刊》的编辑和漫画家们曾经遭遇过数次死亡威胁。但是秉承讽刺是最高形式的言论自由精神的《查理周刊》的采编人员依然特立独行,这种立场为他们在法国同行中赢得了令人尊重。
法国式讽刺给笔者留下的另一个印象深刻的是法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安德烈.纪德。纪德在1936年访问苏联期间,曾和另一位法国作家关于讽刺和言论自由、独立思考的表述。纪德在《访苏归来》里谈到和集权下的苏联少年交流的情形中发现:所有的苏联少年对于现政府的观点是一致拥护,这与苏联百姓家里挂的千篇一律的斯大林画像惊人一致。以至于纪德认为:”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一丝讽刺的迹象”。对此,另一位与纪德一同访苏的法国作家对纪德说:”您认为那是好事吗?小孩子小时候不会讽刺挖苦人,长大了必然唯唯诺诺,毫无主见。我宁可小孩子学会讽刺,哪怕他讽刺挖苦的是我”。可见,法国人正是要将讽刺”从娃娃抓起”。
不仅是小孩子,苏联成年人更是在集权下不敢发声,更不要提任何言论自由。纪德在《访苏归来》一书中写到:”如今要求的是赞同苏联所发生的一切;哪怕表示一丝一毫的异议,提出一丁一点的批评,都要招致最严厉的惩罚。我不免怀疑,今天,在任何别的国家,哪怕是在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思想还会比这里更加不自由,更加低三下四,更加战战兢兢,更加俯首帖耳。”在苏联这个”革命”的国家里,只有赞扬是被允许的。纪德这种对比法国式讥讽与苏联式与党和政府”保持一致”的手法,鲜明的揭示出讽刺是言论自由的最高表达形式这一道理。
法国人可谓把”法国式讽刺”发扬到了极致。发行仅6万份《查理周刊》尚且如此,另一份发行40万份的《拴住的鸭子》更是以感言著称,该杂志从不刊登广告以保持媒体独立,就靠订阅和零售盈利,多数政客提起《鸭子》就非常头疼。这种讽刺媒体的第四种权力,有力的制止了政客的滥用权力。
不仅如此,法国式的讽刺还蔓延到了影视领域。1970年代,法国拍摄了《人民解放军占领巴黎》。该片讲述在1970年代,中国文革向世界输出革命,派出一支军队占领巴黎,法国人毫无抵抗精神,解放军不费一枪一弹和平占领巴黎。留下一帮”合作分子”建立了中法合作共和国。整个巴黎的街道上到处悬挂着马克思、列宁的巨幅画像,革命标语无处不在。解放军占领巴黎后,禁止饮酒,取缔色情业,没收所有的小汽车,出租全改成人力黄包车。但最终,最后解放军没能抵抗住法国资产阶级酒色财气的糖衣炮弹的进攻,全线撤退。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待这部40年前的电影,可以说影片内容谈不上丑化中国人,笔者宁愿把它理解成为是法国人那种天生的幽默和自嘲精神。
尽管有人批评法国式的言论亵渎了神灵和宗教,违背了宗教信仰自由的原则。但是,笔者认为这种讽刺,并没有超越人类文明和文化需要相互尊重和平等共处的底线,并非禁止人们信教。而且,讽刺的使命就是要超越宗教的羁绊,演化为社会进步的力量。(陈岚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