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美国公司掀起了一场以避税为目的的海外并购浪潮，辉瑞、汉堡王等众多知名公司赫然在列。2014年9月，美国财政部颁布新规，限制美国公司海外总部向国内子公司贷款，并调高美海外公司的认定标准为海外股东持股比例超过20%。此举提高了避税并购的门槛，降低了并购交易的价值，但税收漏洞仍未消除。2015年初，奥巴马于国情咨文中呼吁国会通过一部”能够帮助美国人在新经济中向前迈进的税法”。美国公司税改革或将走向实质推进阶段，本文拟就公司税改革的必要性、存在的困难和潜在影响进行分析。
美国为何改革公司税
美国公司名义税率是35%，为发达国家中最高，算上地方性公司税，税率高达40%。但2013年美国政府实际获得的公司税收入仅占GDP约2.3%，与其他发达国家相比处于较低水平（图1）。据《公司中的缴税人和逃税人2008~2010》统计，2008~2010年间，大公司平均有效税率约17.4%，仅为法定税率的一半。如图2所示，2010年以后美国公司的税前利润与公司税收占GDP比重的走势显著分化，显示美国公司正在通过各种手段有效规避税收责任。
美国公司避税做法通常有三种。一是”税务倒置”（taxinversion）。跨国公司通常可以利用一些合法手段（如转移定价、集团内部融资等）把利润转移并留在海外。根据美国现行税法，这些利润只要不汇回国内则无需交税。据估计，美国公司留在海外的利润已达2.25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GDP的1/8。二是加速折旧。税法规定美国企业可以为新购设备立即计提50%折旧，使当期税收降低，等于为企业提供了无息贷款。该政策每年减少税收达数百亿美元。三是行业特殊税收优惠。此类优惠条款有数十项，其中尤以对制造业和金融业的最多。大公司跨国多业务经营使其在利用这些优惠时优势明显。典型如GE公司，利用积极融资豁免条款（ActiveFinancingException）（规定集团财务公司向海外分支机构的贷款和租赁收入可以免于交税），于2008~2012年平均每年节省约40亿美元税款。
税改之路并非坦途
近些年来，公司税改革经常出现在政策提案上，但由于两党立场不同，使得双方在具体条例上总是无法达成一致；从技术角度看，公司税法修改又很难抛开个税单独进行，况且多年来累积的税收优惠受益群体对税改也可能构成阻碍。因此，税改长时间来一直没有获得实质进展。
首先，两党分歧是税改难的根本原因。民主党代表中低收入者利益，希望堵住税收漏洞，减少大公司和富人的财富积累，反哺中产阶级和中小企业，其推进税改的决心是很坚决的；共和党则代表大公司和富人利益，表面上似乎没有推进税改的激励，然而由于改革已势在必行，共和党需要为大选积累政治资本，不愿违反民意，因此也在积极推进税改。两党的分歧不在于是否进行税改，而在于他们都是站在各自立场去推进”自己的税改”。
两党分歧从有关”收入中立”的讨论上可见一斑。”收入中立”指税改不以增减财政收入为目的。表面上看，”收入中立”可谓折中的办法，两党都可接受。但实际执行上依然碰到问题。共和党认为税改会增大税基且促进经济增长，因此计算改革后税收收入时应该考虑增长的情况。按照共和党的算法，税收优惠大部分会被保留。民主党则不考虑经济增长，他们认为要实现收入的”中立”，就必须取消大部分税收优惠。
其次，公司税法难以脱离个税而单独修改。在美国，除了公司制的企业以外，还大量存在着合伙制和个人所有制企业，而这些企业是依据个人所得税交税。如果公司税税率发生变化，个税税率也须相应更改才能保证企业之间的税率公平。然而个税牵涉到所有民众，对其修改将会非常复杂。
最后，平衡不同群体的利益也是税改难点之一。当前的税收体系一方面使得大企业直接受益；另一方面如抵押贷款利息税优惠等，又使得广大中低收入者受益。受益群体的广泛性也增加了税改的难度。
综上所述，在推进税收改革的进程中，两党的合作是关键因素。或许共和党在掌控参众两院后能打破政治平衡，使事态得到新的发展。但是考虑到税收改革牵涉面广，涉及情况复杂，加上美国大选临近，笔者认为税改将成为关注焦点，但推进的速度依然不会很快。
税改方向及潜在影响
对当前海外留存收益的汇回适用低税率。美国政府对海外收益适用与国内相同税率，为了鼓励美国公司汇回海外留存收益，新税法可能会对这些利润征收较低税率，按两党之前提议的均值估计为5%左右。2004年，美国曾颁布《本土投资法案》规定对2005年底前汇回国内的海外利润征收5.25%的税率。据估计当年海外留存收益在8000亿美元左右，其中3150亿美元流入国内，是当年美元升值、资产价格走强的重要原因。相比之下，当前的海外留存收益已达2.25万亿美元，按2004年情形测算则将有9000亿美元汇回国内，对美元产生有力支撑。
取消部分税收优惠政策。具体来看，一部分税收优惠如加速折旧、积极融资豁免等随着美国经济复苏，已基本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很可能在税改中取消；另一部分关于研发、社会保障等税收优惠则很可能被保留。当前，行业之间税率存在显著差异，金融行业从税收优惠中受益较多，较非必需消费品行业实际税率低4%（图3）；另一方面，由于大公司利用税收优惠的方法更丰富，其实际税率也显著低于中小公司（图4）。综上，税改会部分消除由税收优惠造成的税率差异，但不会彻底消除。税改将使得行业之间、大小公司之间的税率差异有一定程度的改善。
降低税率。税率降低有两方面内容，一是针对国内收入，税率降到25%~28%之间；二是针对海外收入，征收5%左右的税（之前是对海外收入适用与国内相同税率）。该政策预计改善美国商业环境，促进税收公平。一方面，国内收入税率降低将鼓励创业、促进企业投资；另一方面，海外收入税率降低则鼓励公司汇回海外利润用于国内。长期看，公平而合理的税率会提高美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
在两党政治角力和多方利益博弈的影响下，美国公司税改革的具体政策可能尚存变数，但整体应不构成较大影响。税改如能获得推进，短期将推动美元走强，提振资产价格；在中长期，由于税收优惠取消，税法漏洞被填补，美国的投资环境和商业环境将有所改善，中小公司将获得更大生存空间。（作者：安平）
文章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2015年3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