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我们已进入数字化金融时代，马云所说的”如果银行不改变，我们就改变银行”已经为传统银行敲响了警钟。在各类新金融形势层出不穷的年代，传统金融时代的霸主该如何应对和转型？它们是否已经注定消亡？
金融业评论家斯金纳从全球新型银行出发，循着大数据带给各行业的机遇和挑战，讲述了在这个时代，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给消费者带去的消费动力以及企业与银行关系的改变。在斯金纳的采访对象、比特币咨询公司联合创始人唐纳德 诺曼那里，比特币的最高理想，是让人们，尤其那些不太富裕的人们，不用付出难以忍受、不可宽恕的高额费用，就可以在世界范围内转移货币。
我们不妨以正在改变货币、改变银行的比特币为例，开始对新型金融的进一步理解。
让我们从人们容易混淆的地方开始：什么是比特币？
比特币是现金，一种数字现金。人们可以用它购买和出售商品和服务。是什么让它与众不同呢？没有一个中央场所或地方铸造或印制比特币。它只是密码数据，意味着你不需要任何央行或发行银行，因为这个系统中的任何人都拥有自己的比特币账户。系统网络平等地评估交易历史和流通中的货币数量，因此并不需要依赖人们诚实的天性或担心会出现人为错误，而这反过来又意味着更加低廉的商业运行。
许多媒体在报道时都把比特币描绘成具有破坏性的货币。你同意吗？
当菲利普 齐默曼创造PGP加密方法时，最初的担心是一旦这种技术落入恐怖分子或其他心怀叵测之人手里，会被用于加密通信。但实际上，不可否认，所有形式的加密技术都会推动社会变得更为安全。因此，媒体把比特币描绘为具有破坏性的货币，就好像说互联网只会用于贩毒和传播色情一样。是的，比特币会被用于非法的目的，但它给社会带来的好处更大。比特币是一种中性技术。就如同互联网一样，在它成为主流技术之前，还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进步和发展。刚开始时，互联网也只不过是一组通信协议而已，只有那些程序开发员和极客才会使用，而现在，它成为主流技术。这就是我们在比特币身上看到的正在发生的故事。只有基础的系统设施变得更为完善和友好，才会有更多用户采纳比特币。
政府如何看待比特币？因为对比特币进行征税和控制显得十分困难。
哈佛大学的主要经济学家本杰明 弗里德曼长期以来一直关注电子货币的发展，他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曾经预测，随着货币向数字现金的形式转变，政府想要控制电子货币将变得十分困难。10年过去了，他的预言成为现实。自那时起，他的著作更多的是关注政府如何适应这种货币形式，世界将如何因此改变。他的主要观点是什么呢？
无须为货币转移的解放而杞人忧天，它只不过是一种能够在全世界释放其活力的新型货币而已，而不是一种局限于本地、难以转移的传统货币。不幸的是，我想在当今世界总还是有孤陋寡闻的勒德分子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除非彻底关闭互联网，想要通过法律来限制使用新的技术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人们依然会追求新的技术以合法地使用比特币，并用于社会进步。因此，限制或者甚至用一种令人不齿的方式都只会放慢社会的积极进步。
但洗钱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
系统并不是为洗钱而设计的，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个记录所有交易的账户。它与一种文件分享项目——比特流——很相像：它所分享的文件上记录了所有免费共享的历史踪迹。因此，任何参与比特币经济的人都可以看到比特币曾经从哪个账户转移至哪个账户——不是谁拥有这个账户，而是实际产生交易的账户。因此，想要追踪货币的流向，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有人想从可疑的钱包里拿钱投入比特币，你可以调查这些资金的来源。换言之，所有交易都有据可查。那些无端指责比特币、妄称它是一种洗钱工具的人，如果不是孤陋寡闻的话，就是故意装聋作哑。比特币不是为此设计的，尽管有些人可能成功地把一小部分不明资金洗白，这只能说是执法部门执法不严所导致的结果，因为他们不了解比特币的技术，或者更有可能是因为目前比特币交易的数量不大，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所致。每周200万美元的交易金额完全不能与我们在通常领域所看到的洗钱规模和历史相提并论。
那么，征税问题又如何？比特币是一种避税机制吗？
我不清楚这会如何变化。如果一种分散化货币开始崛起，我们将看到其他形式的税收将出现。任何人都可能通过在线钱包成为一个合法的避税者，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现象。现在，只有那些有钱人才玩得起避税的手段，他们利用民主的漏洞，并且破坏游戏的公平性。而比特币却是一种可以合法避税的全球数字货币，就像现在有钱人利用离岸公司转移传统货币一样。
毋庸置疑，政府应该采用一种更好的税收系统体现人人公平的原则，而不是在这个问题上揪住比特币不放。只是让富人可以避税，显然有失公平。或许应该提高销售税。
比特币有一个矛盾之处是限量发行的问题，因为总共只发行了2 100万枚比特币。因此，在这里存在着一种人为限制，人们对此颇有怨言。
在比特币的系统里，任何规则都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我们看到，系统网络中超过半数的人觉得我们应该改变规则，那么他们可以通过改变代码或下载一个补丁软件，民主地表达他们的愿望，如果系统网络中有足够多的人这么做的话，规则就可以被改变。当然这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事。现在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使用比特币，因此，要想得到多数人的支持修改规则，必须要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如何看待限制和限量？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根本不是问题。现在，你在谈论比特币和它的报价时，都是按照每一枚比特币价值几美元的估值进行讨论的。但你可以把比特币分
割为更小的单位。如果将来每一枚比特币价值1 000美元，那么人们就开始用千分之一比特币进行讨论；如果它价值100万美元时，你只需发送一个纳米比特币。这就像在某些国家看到的恶性通货膨胀一样。在巴西（雷亚尔/克鲁塞罗）、伊朗（里亚尔/托曼）和其他国家，当货币贬得一文不值时，政府只不过正式或非正式地重新命名新货币而已。这种做法同样可以适用于变得越来越值钱的货币。
但在过去，有限的货币数量总是会削弱货币的控制地位，因此，在未来，央行将不会像近年来在欧洲和美国实行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那样，通过发行更多的货币解决经济问题。
如果没有央行通过控制货币的数量对货币进行控制，那才是真正的问题。你的确不能通过货币解决经济问题，但我认为，如果普通的法定货币可以被操控的话，那么实际上它对社会和经济是弊大于利。我们都知道，在所有国家的各个层面的腐败已经到了非常泛滥的情况。如果法定货币也容易腐败，那么就定义来看，所有的一切都是容易腐败的，因此，它们的危害要远比益处要大。或许，需要进行一次货币革命，由最强大的人民群体进行自然选择。在未来，这个选择或许是美元，也可能是比特币。我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毫无障碍地发送一枚比特币给任何人，并且不受监管，也不用担心这种转移会被终止，或者我的账户会被冻结，或者那个接受比特币的人的账户会出现任何问题。即使人们相隔千山万水，只要可以通过互联网进行连接，他们之间就可以发送货币。
这听上去振聋发聩。
这是革命性的变革。到目前为止，长久以来我们已经有了更为便宜的货币转移技术：100多年来，电汇技术已经能满足我们这方面的需求，西联汇款已经垄断了这个行业。在20世纪00年代初，数字货币出现了爆发，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任何有央行控制的数字货币与传统货币没有分别，这是PayPal所做的事情。但如果没有中间代理，一旦资金出现问题需要仲裁时，许多商户无法实施追索权。你需要有这么一个中间代理处理纠纷、退款，帮助买家和卖家达成一致协议，并且充当仲裁机构。即使是像《第二人生》这样一家视频游戏公司，也需要政府对虚拟经济中的纠纷进行监管。但比特币却可以说：”不，谢谢。”这种货币的最大好处就是几乎免费地发送货币，如果你要发送一枚比特币，既不会有人控制你的发送，也不会增加任何成本，也不会出现退款的问题。货币一旦发送，它就发送完毕，就像现金一样。当商户们接受货币时，他们就知道已经收到了货币，因此，那些依赖比特币的商业企业会首先接受这种货币，诸如那些小微交易的商业企业。这些企业使用不起传统货币（交易系统），但如果它们能够方便、便宜地把一分一厘的货币发送到世界各地，这些企业将取得成功和发展。其他使用比特币的企业将是那些把某国的生意推向全球各地，以及在退款和架构上有问题的企业。它们可能交付价值不足35美元的商品或服务，或者提供数字服务而不是实物商品，这些企业将发现，纯粹依赖于代码和算法的比特币将是它们可以使用的唯一货币。
但它是否有点太技术化了，是吗？
客户都在努力摆脱第一代代码库。中本聪解决了创造分散化货币的最后一个逻辑问题。他是一位学者，极其聪明，但他不是一个电脑工程师，因此，第一代代码并不是用最有效的方法编写的，但之后每一位客户都在这个代码基础上进行了修改。今天，我们第一次从基础开始重新编写了代码，使之更加高效并且有效。新的代码是用模块化的方式从头开始编写的，因此，便于商业企业可以更迅速和更加友好地接受、改变和使用。这将真正引爆比特币的大规模使用，有点像网站浏览器带动更多人使用互联网的情况一样，它使得互联网变得更直观，非专业人士也同样可以使用。
你提到了PayPal，市场上还有许多电子货币的运营企业。有这么多的服务企业，如Ven Currency和Flattr，那么如何才能使比特币成为主流货币呢？
其他企业更像是Facebook Credits虚拟货币，与迪士尼美元类似，这些货币的使用范围仅限于接受发行这些虚拟货币企业或机构控制的商户之中。这会扼杀而不是解放商业的活力，同时，它也会带来管理费用，高额的管理费用。正如上文所述，比特币没有央行也没有发行机构，是一种分散化货币，我们所谈及的所有优势正在完善其分散化的本质。我们第一次有机会使用一种分散化的货币，因此，它还是一种非常年轻的技术，也正因为它年轻，所以还不够友好。使用起来比较困难，因为你必须先成为极客，但这种情况会改变。外部的基础设施还在建设之中，其中许多方面与互联网早期情况相类似。长期来看，比特币的生态圈将发展完善，比特币的交换至少与其他在线支付方式那样方便。
但关于比特币，有一点是它的价格波动很剧烈。例如，在2011年2月时，一枚比特币的价格大约为2美元，到了6月涨到了30美元，现在又回落到2美元。这无益于创建信赖或信心，对吗？
价格的波动与媒体的炒作、比特币的使用和投机有关，而与货币本身无关。这关乎供应和需求，最终是市场决定价格。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们看到，随着比特币的流动性在增加，它的价格波动比以前更温和一点。使用的人越多，波动性越小。目前，传统货币与比特币的交易金额大约在每周200万美元，这与传统外汇市场每天高达几万亿美元的交易金额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因此，随着比特币的使用范围扩大，波动和震荡幅度都会出现下降。
所以，我们还将忍受这种价格波动，直到比特币成为主流货币？
既对也不对。价格波动主要归咎于某些特别的原因，例如，当比特币的价格上涨到31美元时，有一个用户的系统遭遇黑客入侵，所有比特币被盗窃一空。这位用户被窃取的比特币价值50万美元，他承认使用的是视窗系统，而众所周知，视窗系统的病毒十分泛滥。这些被盗窃的比特币在市场上抛售，导致比特币的价格一夜之间下跌了50%。自那时起，我们开发出一种软件，用户使用这个软件就能够实现自我保护，而不是依赖我们、银行或任何第三方机构。现在，用户可以在他们的离线设备上产生交易文件，然后把文件传输给一台在线设备，甚至可以在不安全的设备上进行文件传输。
同样，还有许多投机者购买比特币，然后在交易所囤积这些比特币。还有套利者，纯粹从市场价格的波动中套利获益。尽管比特币还处在早期发展中，这些原因导致价格产生动荡，但随着使用范围的扩大，这种情况有所改善。
那么，什么原因会吸引更多人使用呢？
主要取决于比特币的直观性、最终用户的友好性和知名度。比特币是一种新兴技术，在两个方面与互联网很相似。20世纪90年代后期，所有人都在说：”不要使用在线信用卡，你的信息会被窃取。”而这正是比特币现在正在经历的过程。幸运的是，每一天更多的合法商户正在接受比特币。在bitcoin网站上列举了一些可以接受比特币交易的商品和服务。在短短几个月内，这份清单快速地增长，开始时，都是一些ebay类型的小商户，即那些一个人经营的店铺，提供技术方面的东西，如服务器和服务器空间等。现在，商户类别更趋主流化，本身与比特币没有任何关联，主要提供音乐、购物甚至金融服务。这些商户与比特币没有商业关系，除了有一点，它们现在接受比特币用于支付。
最后，比特币的长期目标是什么？
许多人对它怀有很高的期待。他们说看一看津巴布韦，看一看前南斯拉夫地区的战争，在那里，人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忍受货币的恶性通货膨胀为种族屠杀战争募集战争费用。我不知道这些战争是否会停止。但如果人们，尤其是那些不太富裕的人们，不用付出难以忍受、不可宽恕的高额费用，就可以在世界范围内转移货币，我会感到由衷高兴。
（上文系澎湃新闻经授权摘编自《互联网银行：数字化新金融时代》，中信出版社2015年3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