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博士：希拉里视频，您真的看懂了？

希拉里通过一段精心录制好的YouTube视频，正式宣布参选下届美国总统。凭着她的名气加上大家长时间的猜测与期待，这段2分18秒的视频自然是要被赞爆了的。目前视频在国内通过腾讯视频等平台，也在广为流传。可是中国人看这一段视频，自然就会存在一个语言障碍的问题。这里，我们借助这段视频谈谈外语要学到什么程度才能使用，以及怎样在使用中学习外语的话题。

没有中文字幕的视频：http://v.qq.com/boke/page/m/0/v/m015149s2bv.html

我们大多数人都学过多年的英语，要看懂这一段录像，会有多难呢？英文的原文附在了后面，几乎一个大词都没有。总统竞选靠的是拉票，说白了，文化层次很高的人，取向是很坚决的，拉也拉不动。那么要拉谁呢？平头老百姓。这就注定了视频一定要面对普通民众，使用的语言一定不会很难。

我新书《别说你懂英语启蒙》的策划编辑老师，在微信里说到，看了好几遍视频，都看哭了。能看了好几遍，能够被打动就是看懂了，这也就是这段视频的英文不难的直接证据。我们中国的数千年文化，是一个单一语言的文化，我们不熟悉第二语言习得的过程，总以为得像母语一样，学“会”了再去使用。其实第二语言永远也达不到母语水平，永远是一种中介语，非要等到“会”了再用，那么“在使用中学习外语”，不就成了一句绝对的空话了吗。看看来华的西方留学生，他们知道外语不会是完美的，就敢于满大街跑，随时在使用中学，外语就会提高得快很多。

说不难，首先就因为它是视频，有视觉信息辅佐交际，这也同样是我们的孩子通过看原版卡通可以掌握一定英语的原因。视觉里，都出现了哪些交际信息？比如出现的都是普通人，连俊男靓女都没有，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大型商业企业，这就是在传递拉票面对普通人的重要信息。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比如第一个说话的是女性，比如出现了老人、小孩和宠物等，这也是希拉里阵营需要传递的信息，不需要英语语言就可以理解。还有一些信息，还只能靠视觉来理解，本身就不在语言中，比如画面出现的非裔和亚裔，再比如一个很关键的信息，配音说要结婚的那一对，从手拉手的特写转到一对男性情侣的画面，这可是在传递重要信息呀。要知道在共和党方面，父、兄都做过总统的那位布什州长，就是因为支持同性恋婚姻，目前在共和党内部只排名第四。最后还有一个只能靠视觉传递的关键信息，就是希拉里老太太出场时那一脸自信的微笑。那一定是精心排练过的，打动人心，胜过任何语言。

语言是人类传递信息的最主要手段，但不是唯一手段。上面提到的都是视频里非语言元素传递的信息，我们其他的交际，说话人的表情体态、图书的版式纸质，都在传递信息。现在的亲子英语流行看英文绘本，绘本里的图画传递了大量的信息，是孩子们能完成阅读交际的重要因素。

视频里直接出现了一句西班牙语，是在兄弟俩要开自己的生意那个位置。要注意，这里出现的语言，对于理解的影响是次要的，只是在跟拉丁裔选民打感情牌，同时是在向新移民选民抛橄榄枝。视频中出现了英文字幕，其实，就是不翻译，这里一点都不影响理解，也就是说，这里的语言反而是次要交际载体了。视频里出现了大量拉丁裔的美国人，那个第一个露面说话的妈妈就是拉丁裔，他们已经快要成为美国最大的人种了，而且也是民主党的坚强基石，因此拉丁裔的选票分量太重了。中国人看画面，这一块可能不太敏感，因为拉丁裔本身也是白种人，不一定能区分得开。

除了视觉直接提供的信息，还有背景文化提供的交际信息。看看视频中提到的事情，怀孕、入学、搬家、择校、装修房子、花园、宠物、全职妈妈、退休、小生意、找工作，等等，这都是拉票必须照顾到的内容，也是人性的共识，中国观众都不难理解。这时，对美国文化了解越多，理解得就会越深。我的书里就专门拿了一节，“不吃火鸡学不好英语”，来说明这个道理。

除了这样知识性的文化，还有更深层次的情感性的文化。我敢打赌，这段视频在创作编导的要害位置，一定是女性在负责，所以有一些东西，深深地打动着女性观众，我的英语再好，也体会不到，我哭不出来。毕竟，美国女性拥有一半的选票呀，如果都能搞定，大局就定了。

综上，如果我们具有一定的学校英语学习基础，拥有这些视觉的、知识的和感情的理解能力，面对这样一小段语言难度不深、语速不快、语音又非常清晰的宣传视频，应该是能听懂个七七八八的。这时如果是用心去听、去感受，就是在使用英语了，就可以在使用中提高英语了。如果非要自认为我的英语不行、要等将来“努力学好了”，再来用，那就慢慢等吧，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等不来的。

我们最后来看英语语言本身。每一个人的第二语言，都是一种中介语，每个人程度不一样，但是最终都无法达到母语程度。这就注定了，我们对于一段外语材料的理解，只能达到七七八八的程度。以这一段腾讯视频的汉译为例，出现的语言方面的小瑕疵并不少，这里分析几个小例子。

1. 在58秒处那个黑人小男孩说的是这样一句话：我要去演话剧，要穿一套鱼的服装（I’m gonna be in the play and I’m gonna be in a fish costume.）汉译呢，说成“我要去上钓鱼课”，显然是把这一句听糊涂了。问题会在哪里呢？一方面是个孩子在说话，可能略微有点口齿的问题。另一方面，“play”这个简单的常用词没有处理下来。其实大词是最容易对付的，往往只有一个意思，而且如果太生僻了，美国人也会不懂，这时往往行文中自身就要加上解释。而小词，却是最不好把握的，要在使用中多体会。最后，在“costume”这个词上，译者大致听到了“cos”，就硬牵强成了“class”，弄出了风牛马不相及的一句翻译。

2.  在1分零8秒处，那个白人老太太说我要准备退休了，下一句汉译就完全丢了。看看原文呢，是“Retirement means reinventing yourself in many ways.”应该译成“退休意味着在许多方面重塑自我”。这里退休的英文词略微长一点，但是还算很常用的，可能“reinventing”这个词卡住了，其实拿掉词头词尾，也不难。这里，主要是一些文化背景的因素在干扰译者的理解。在中国文化里，退休就是当牛做马干一辈子，干不动了，就退休了。而现在的人们，一方面要主动规划退休后的财务安排，另一方面退休后还有好几十年要过，完全就是一种新的生活。没有规划，最后就只能去跳广场舞。重塑自己的生活是一种非常积极的信号，而且这里说话的是一位女性，这小小一句话是在传递超级的正能量，有深刻含义的。

3.  在1分36秒处，一男一女边说边笑，视频的汉译对付了一句“它们会实现的”。好了，什么会实现？关键信息被“赖”掉了。前面男的说我们希望教会狗狗不要吃垃圾，女的跟着说我们在2015年的期望很高，“that”会实现的。这个“that”，指的是狗不吃垃圾这件事，作为年度期望拿出来说，译者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含糊了一下。其实味道就在这里了，所以说话的人在笑。看一下英文原文：“And so we have high hopes for 2015 that that’s going to happen.”这里2个“that”挤到一起去了，仔细听一下，第一个发音很含糊，那是承担语法功能的“that”，引导后面的从句。第二个发音则很清晰，是代词，代表前面说的狗不吃垃圾这句话。学外语时为什么要学语法？这里就是语法，语法是规律，可以通过分析举一反三，帮助更高效率的交际。像这里的情况，多碰到几次，慢慢就能掌握了。如果非要在这里下个套子来考试，就成了折磨学生。视频的译者英语水平一定不低了，这里的差错主要来自这个语法点。

4，在1分38秒处，希拉里出场说的第一句话，视频汉译：“我也准备好了要做一些事情”。这个希拉里，够三心二意的，竞选总统怎么大的事情，都不能专心去做，在拉票的宣传视频里还要告诉全国选民，她还要“一些事情”一块儿来？对比一下英文原文，“I’m getting ready to do something, too.”这里，“something”是一个词，是一件事，不是“some things”。汉语不分单复数，我们对这个不敏感，在中介语中要常年暴露出问题来，这是我多次说到的。我们学习语法，在这里可以就可数不可数名词做一个分析，让学习者从道理上弄明白。可是实际使用中，听到“some”就自然译成中文的“一些”，在这么高的水平里都跑不掉。所以当年学校老师跟我们抠语法，现在好多爸妈跟孩子抠语法，就在昨天，在就在一个群里看到详细热烈的讨论，什么是可数名词哪里要加-s。千万记住了，语言是拿来用的，抠也抠不出所以然的。

这样点透，大家就能看到一点，我们的外语都在一个中介语的状态，不可能是完美的。同一段语言材料，每个人的理解会不一样，而且就算是依托翻译来看，也会跟原文有一定距离。这还就正是第二语言习得的一个特点。所以不要太计较细节，结合自己的知识文化背景，做出交际性的理解，在实际的使用中提高外语能力，这才是最关键的。

不过呢，在目前普遍出现的中文翻译版本里，出现了一个致命错误，有点严重。如果按照这个中文翻译去竞选，希拉里可就没戏了。这句话是是美国媒体报道时普遍引用的：“Everyday Americans need a champion, and I want to be that champion.”出现在视频的1分49秒。仔细找一找，这句话里，唯一有一点点难度的词是“champion”（冠军），其他哪里还能出致命错误呢？

腾讯视频的译法是：“每一天，美国都需要一个冠军，而我希望成为那个冠军”。用大白话说，就是美国人每一天都在那儿等冠军，那叫有病！而且这样每天等，等于就是说对现实不满，是在打现任总统的脸。同属民主党的奥巴马，已经出面替希拉里造势了，按照译文这样的说法，肯定是不成立的，把人家希拉里往绝路上赶。

我在昨天的新浪博文里则是这样翻译的：“美国百姓需要一个领头羊，而我的愿望就是成为那领头羊”。这里“冠军”该怎么译、“want”该怎么译，只是局部的表达问题，怎么着都可以。可是“everyday Americans”译法，很关键。这里应该当做一个词组来看，就是“日常的美国人”，“everyday”在这里，跟“每一天”没有关系。

看了一下源头，最大的概率这个译法来自“华尔街时报”的中文版，其他人都是照抄的。目前，共和党对希拉里的攻击，主要就是她不贴近民众。也难怪，从第一夫人到国务卿，希拉里出门已经是习惯性地被特工保镖围着了。共和党在野，就要说现任总统不好，总统自然是不可能太贴近民众的，所以对希拉里的攻击就集中到了这一点。而希拉里视频的基本政策，就是在拉普通民众的票。如果有了这样的知识背景，这个乌龙不应该出现。

隔离开背景因素，单看语言本身，其实也有足够的线索引向正确理解的。注意听，这里希拉里说话，两个词是连着的，中间没有一点点停顿，是一个词组。我看到网上有人整理的英文，还在这里点了一个逗号，这是功力不够的表现。很巧，视频的第40秒，出现了这样一个句子，“Every day we’re trying to get more and more ready……”注意听这里，“every day”后面的停顿是要长一点的，不一样。

能不能听出这里的停顿不同，可就真是听力的功力了，或者可以叫语感。还有其他的语言线索。“Americans”后面加了-s，这又是语法。注意希拉里的下文，几次提到美国或美国人的概念，用的是“America”，单数。这里“everyday-American-s”就是在特别强调普通的老百姓“们”。这是关键的一个表达。美国媒体报道时，还毫无疑义地用“average Americans”做替换（平均/普通的美国人），还出现希拉里要服务普通美国人的表达（serve everyday Americans），译者其实只要留意一下这些新闻，就不会出这样的大错了。

下面的链接是有中文字幕的腾讯视频。大家现在应该知道了，对着中文字幕看视频，得到的理解只能是译者的水平。如果对着翻译再去抠原文里面的词汇语法，就是最落后的外语学习方法 –“语法翻译法”了。

（注意：没有看完全文前，千万不要看下面视频。不然本篇文章对于英语学习的探讨就功力全失了！）

有中文字幕的视频：http://v.qq.com/cover/q/qa1lgajil9ii21x.html?vid=z0016fc2xk7

英文原文：

I’m getting ready for a lot of things.  A lot of things.

It’s spring, so we’re starting to get the gardens ready and my tomatoes are legendary here in my own neighborhood.

My daughter is about to start kindergarten next year, and so we’re moving just so she can belong to a better school.

My brother and I are starting our first business.

After five years of raising my children, I am now going back to work.

Every day we’re trying to get more and more ready and more prepared. Baby boy, coming your way.

Right now I’m applying for jobs. It’s a look into what the real world will look like after college.

I’m getting married this summer to someone I really care about.

I’m gonna be in the play and I’m gonna be in a fish costume. From little tiny fishes.

I’m getting ready to retire soon. Retirement means reinventing yourself in many ways.

Well we’ve been doing a lot of home renovations. But, most importantly, we just want to teach our dog to quit eating the trash.

And so we have high hopes for 2015 that that’s going to happen.

I’ve started a new career recently. This is a fifth generation company which means a lot to me. This country was founded on hard work and it really feels good to be a part of that.

I’m getting ready to do something, too. I’m running for president. Americans have fought their way back from tough economic times but the deck is still stacked in favor of those at the top. Everyday Americans need a champion, and I want to be that champion. So, you can do more than just get by, you can get ahead. And stay ahead! Because when families are strong, America is strong. So, I’m hitting the road to earn your vote. Because it’s your time, and I hope you’ll join me on this journ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