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婚姻,我们总是将它与爱情、喜庆联系在一起,而传统婚俗中的典妻婚,却贯穿着耻辱和悲哀,曾给中华女性带来莫大的痛苦和灾难,是中国婚姻史上黑暗、悲惨的一页。
“典妻”这个词儿离我们实在是很遥远,也很陌生。典妻婚,又称承典婚。在古代也称为质妻、典婚。是指将妻子作为物权客体,议价典(雇)给他人,典约期满,以价赎回。这是一种暂时中断夫妻关系的临时婚姻。
虽然是种丑陋的恶俗,依然是源远流长。按典妻的起源、发展顺序可分为六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三代到汉代,是典妻婚的酝酿期;第二阶段是南北朝到唐代,是典妻婚的萌芽期;第三阶段以宋代为主,是典妻婚的形成期;第四阶段是元代和明代,是典妻婚的盛行期;第五阶段是从清朝到民国,是典妻婚的恶性发展期;第六阶段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彻底结束了典妻婚这个恶俗。
我手头有一份民国初年描述当时典妻过程的资料,从中你就能了解到典妻的全过程:在浙江江山,有一位近六旬的老秀才,家里也有钱,偏偏没儿子,所以通过族人物色典妻。在邻村找到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是蔡姓家的妻子,作为典妻。当然,典妻是有非常严格的流程和规矩的,首先是在宗祠里看人和写契约。蔡妻在祠堂门口要脱掉外面衣服,穿着白衣白裤入祠堂,当众给人看她相貌,让老秀才决定是否要。老秀才一看中意了,请同村人当场写了典妻契约,典期定为三年,典金一百元。同时还规定典妻到家,先付七十元,其余三十元要待怀上孩子后才支付。
蔡妻的老公是一个老实的贫困农民,身患重病。两人生过三个孩子,死了两个,活了一个,年仅三岁。全家人穷困潦倒,不能维持生计,无奈才将老婆典出去的。签署典妻契约后,老秀才择日派两个轿夫抬一顶小轿来迎。到了老秀才家,小轿只准进小门,由一个女仆领路,到侧门停下,先由一名法师拿着镜子,也就是俗谓的照妖镜和一把大刀,对着轿门直冲直喊:“一切煞神远走!”举行扫轿煞仪式以后,另有一个仆人手中抓着一只鸡,在门口当场杀掉,将鸡血从轿门边一直洒到门内,当时人相信鸡血能对付一切妖魔鬼怪。这时,女仆又拿出一个燃着火炭的火盆放在轿前,随后才扶着蔡妻出轿门,并从火盆上跨过,意味着扫除晦气与不祥。
女仆把蔡妻领到后厢房内,首先是拜见老秀才的太太,也就是大娘,由大娘吩咐女仆带蔡妻去洗洗身子,再换上新的衣服,这叫”洗晦气’,洗了晦气之后,才能圆房。在圆房前,大娘严厉地警告老秀才:“典她来是为我们家生个儿子,她总是外人。典期满后必须要她回去,生了儿子,我就是儿子的亲娘!”
老秀才与蔡妻同房后,没多久,蔡氏就怀孕了。同为女人,大娘当然妒忌的要命,所以不断折磨蔡妻,还派各种苦活让她去做。另一边,老秀才则不断以花言巧语诱惑蔡妻,并表示如果是生个儿子,一定会出钱买断,把她娶过来当小老婆。期间,老秀才夫妇与蔡妻还举行了一场以求子为目的的“打生”仪式。
“打生”仪式也是传统婚俗中的一个陋习,让蔡妻跪在家祠祖先像前,由女仆手拿一根竹杖,狠狠抽打蔡妻的后背,并问她能生不能生?。蔡妻必须高声回答说,能生。然后再打上一阵子,再问到,生个什么?直等蔡妻回答说生个儿子,才停止杖打。然后又叫蔡妻摇签筒,看是阳笅或是阴笅,直到阳萎出现,才结束了这场“打生”仪式。
如蔡妻在打生时的发愿一样,总算生了个儿子。孩子开始放在蔡妻房内由蔡氏喂奶,稍大一些,大娘就将孩子抱到她房间内看管,蔡氏则一天几趟的过去喂奶。这时,老秀才想买下蔡妻为妾,但遭到大娘强烈反对,这才让蔡妻回去。临走时,蔡妻想再抱一下孩子,大娘坚决不让抱,并且说:“这是我的儿子,是我用钱借你生的。”蔡妻回到家里,丈夫病得皮包骨头,孩子长大了,也是瘦骨嶙峋,但他已不认得她这个妈妈了。
我选择这段故事,在过去的典妻案例中,算比较平和和文明的,更多的则是一场场人间悲剧。上世纪三十年代,进步作家柔石在深入生活、了解民间疾苦的基础上,以典妻习俗为题材,曾写出一篇震撼人心的短篇小说——《为奴隶的母亲》。可以说是我国迄今为止描写典妻婚全过程的第一篇小说,值得你去阅读。
李建军写于兰州
2016年1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