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体工程学这条路，已经走了近三十年，融入的学科越来越宽泛，从天时、地利和人事三个方面扩展到关联的学术边界，而学术的体系越来越清晰，其根本就是人和环境的关系，无论是环境作用于人还是人因环境而变化，能否达到天人合一就是首位的考量。因为刚从法国获颁法国国家与社会进步奖的银质勋章，所以让我想起20多年前，在巴黎与艺术大师朱德群先生的会晤，从他的作品中，我曾发现了多种灵性思维和天地能量注入所呈现的绚丽而充满思想的作品。
本来与我朱德群先生并无来往，这是源自于一本佳士得（ＣＨＲＩＳＴＩＥ｀Ｓ）首创的“２０世纪中国艺术ＰＡＲＴ１和ＰＡＲＴ２”拍卖图录。佳士得的图录是以“国立杭州艺专”为主题的ＰＡＲＴ１拍卖及当代艺术为主轴的ＰＡＲＴ２拍卖画册。所选作品主要体现了“２０世纪中国艺术”概念。从中国现代艺术的进程上来看，“国立杭州艺专”就是今天的中国美术学院，扮演了绝对举足轻重的角色，直到今天在学术界和国际艺术市场上赫赫有名的潘天寿、林风眠、吴大羽、方干民、关良、庞薰琴、丁衍庸及第一代学生中的赵无极、吴冠中等等都“国立杭州艺专”孕育出来的卓越大家，他们的艺术，引领中国现代美术史进入一个新的里程。
在看这本图录时，我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朱德群先生的油画作品上。我从作品的画面可以看到作者情感的激荡，从不断变化的笔触以及内在的旋律感，从画面的构图中将我拉进了人体工程学的学术系统，徜徉在浩瀚的宇宙之间。我坚信朱德群先生作品与我所开创的人体工程学科有潜在的共同点。法国一位艺术界的朋友听了我的感悟，大为惊讶，他把我请到了朱德群先生的家里。
朱德群作品
朱德群（1920年5月22日—2014年3月26日），生于安徽萧县白土镇(时属江苏）一个具有文化修养的医生世家，十五岁便考入杭州艺专，与吴冠中、赵无极、席德进等同受教于林风眠主持的艺专，师从著名画家潘天寿、吴大羽。一九三八年他在长沙、贵阳等地创作了许多壁画。此后又执教于南京中央大学和台北师范学院。一九五五年到法国巴黎，在我见他的时候，他已是深受欧洲美术评论家重视和尊敬的画家，在世界各国举行过无数次画展，作品也遍见于各地艺术馆的收藏。
1999年，朱德群继承已故画家贾克·德斯皮尔而当选为法国学士院艺术院院士。七十九岁高龄的朱德群在巴黎的卢浮宫对面文艺殿堂的园拱下举行隆重就职仪式，成为该院开创二百五十年来首位获得此国宝级头衔的华裔画家。
法兰西学士院艺术院是当前法国艺术界最高机构，距今已有近二百六十年的历史。昔日的学院隶属于王室管辖，统称皇家学院。大革命后成为国家研究院。艺术院包括七个部门，有绘画、雕塑、建筑、铜版画、音乐作品、社会贤达院士及电影，视听艺术创作。每个部门有五十名院士，学士院院士实行终身制，只有在任选院士逝世后才能由现任院士投票选举一人替补。每位提名院士都是经过竞争和严格的投票选举后，超过半数以上才能获此项荣誉。法兰西研究学院之院士选举一向困难，有人选了十多二十年还选不上。朱德群却能在第二年的参选中，在第一个回合中高票当选，实属难得。除了是朱德群的艺术成就受到肯定外，也得到了法兰西研究学院主席隆德夫斯基的极力推荐。
朱德群作品
就在朱德群先生一举摘取了法国最高学术皇冠上宝石的两个月后，我在他家见到了这位大艺术家。朱德群夫妇非常热情的接待了我。朱德群的太太董景昭女士是国名党国防部部长的千金，温文尔雅，是个大家闺秀。她不惜断绝父女关系，投入到朱德群的怀抱，一辈子辅佐先生。朱德群夫妇仔细地听我介绍了人体工程学，听着听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有一种欲辩而无言的神态，拉着我欣赏起他的作品，凭心而说，欣赏朱德群先生的大作，是一种享受。虽然我不善于美术评论，但是用人体工程学的观点去衡量，对艺术似乎是更为深入的探讨，读他的作品，往往因色彩而引导进题材的拓展和意境的潜显，可见朱德群先生似乎更加专注於追寻和表现人类和自然中深邃的思想内涵。其独特的绘画技巧是从法国后期印象派赛尚走出来的，形成了自己一种特独的作风。赛尚对于色彩注重强烈，又注重浓稠，与当代那些几何圆球什么派的除了色彩几乎更无别物者不同，他还是有着极其刚劲的线条——画评家称之为铁骨——为之骨干。
朱德群先生的油画对于色彩的感觉极其灵敏，他喜用大红大绿大蓝大黄等强烈的颜色来写静物与风景，但他的线条仍极有力，他不但是赛尚的私淑弟子，竟可以说是赛尚的升堂入室的高足了。他画人物与静物有时故意作为畸形，但也决不像马蒂士、毕加索那么古怪得不近情理。在朱先生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中国文化烙印。朱先生自己也表示：中国文化背影深深地滋润着他，“在我作画时是一种自然的流露。”他说“对我绘画影响最大的是中国古诗词。而印象派画家塞尚是西方第一个对我影响最大的画家。”在朱德群潜心创作的抽象画中充分地体现了两种文化互相交融，且不露痕迹和边界。有很多评论家以为朱德群先生是一为创新的画家，而我却不以为然，以生命对宇宙的理解，一切源于心中情感的自然流露，达到了大象无形之境界，何能以“创”字定位？更何能以“新”“旧”区分？在我眼里只有朱德群先生特殊画风和作品的特殊个性。
我不能不承认，朱先生作品中的主观追求和画风，在幻变万千中确是如此的深沉，抽象中却并没有失去形式的表达、思辨的意味、善良的严肃，这种反差与人体工程学理论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已经超越了厚重凝滞、粗疏散漫、精心勾勒、轻墨淡彩、荒率简约等描述中的色块、线条的评论范畴。朱德群作品的色彩与所有画家的色彩有着其特殊的玄妙，色彩里面有形状，形状里面又有颜色，形色浑然天成。同时其作品呈现了独特的音乐性，那些律动的线条有如旋律流动，时而婉约，时而欢乐，时而幽凄，时而振奋，奏出了人间的忧喜。
我说人体工程学，朱德群先生讲他的艺术作品，这种交流，至今让我难以忘怀。当时朱德群先生希望我能帮他看看健康情况，我告诉他，他作品中的色彩就是他最可信的身体检验报告，艺术创作使他的身体处在充满着生生不息的活力和希望，当然取决于他心灵对美的体验，他的作品又为人类隐喻了自然的美妙。
朱德群的作品，法无定法、形无定象。法无定法是朱先生有法而背法的超脱，形无定象更是其情感潮汐涨落和心灵精进的拓展。人体工程学何不是如此？在中国文化的旗帜下，民俗、民习、民风有取之不尽的知识源泉，天人合一有旷阔到没有边际的应用疆域，这次在法国获得如此殊荣，得到欧洲学术界的欢迎，说明人体工程学是能成为中国文化影响世界的推动者和践行者，一定能在国际文化交流中作出最大的贡献。
李建军写于中国文化研究会
2015年10月24日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