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秋之后,德政成了最上流的评价标准,所有独占皇位的历代帝王们,不论事实上政绩的好坏,统统是以“德”标榜。德政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守礼,主要体现在是否保持着祭祀,是否恪守周礼的传统。所以,无论皇帝是出生哪一族或哪一姓,必须是沿袭前代的祭祀礼仪。
中国古代给皇帝们制定了五项职责,分别是主持国家、亲自祭祀、奉养百姓、侍奉鬼神、参加朝觐。在这五项之中与祭祀有关的就占三项。古代时,国家最主要的大事是二件,第一是祭祀,第二是战争。祭祀自不必说,战争也离不开祭祀,战前战后都有非常严谨的祭祀仪式,在军队之中,随时都会举行各种祭祀。
古代历朝所设的礼部,一年当中主要就是忙于祭祀,历代的史册,专门记录祭祀的礼节、时间、祭品等“礼”。在《清史稿》卷八十二中,记有十二种礼,其中祭祀礼占有六种,涉及的祭祀对象有十六大类,共分为三等:第一等的是天、地、社稷、祈谷、太庙祭祀等大祀。以后又增加了雩和祭孔子;第二等是中祀,包括对天神、地袛、太岁、朝日、夕月、历代先王、先师、先农的祭祀。以后又增加了对先蚕、关圣和文昌的祭祀;第三等是群祀,包括对先医、贤良等等难以计数神韵祭祀。
皇帝对第一等定期的祭祀礼仪,必须要亲自到位行礼主祭,不得缺席和请假。第二等的祭祀则不一定要皇帝亲临。第三等祭祀只要派官员就可以了。一年四季祭祀时间和祭祀对象也有规定,正月祈谷祭祀,春天祭太岁、月将、北极、先农、先蚕、先师、社稷、太庙、先医、龙神、河神、贤良忠烈等等;夏季祭祀后士、太庙、火神、雨神;秋季祭祀太庙、社稷、先师、夕月、历代帝王、关圣、文昌、城隍、先医、龙神、河神及贤良忠烈等等;冬季祭祀天帚、太庙之先医,举行年终大祭。总之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中,月月都有祭祀。至于不定期的祭祀,难以计’数:皇上登极、皇后册封、太子降生、册塾、冠礼、婚礼、公主下嫁等,凡是能数得上的宫廷“大事”。都有相关的祭祀。
以上礼仪性祭祀还只是全部祭祀中的一部分,至于数不清的求福祭祀,驱病祭祀,掺杂佛道内容的纪念性祭祀、节日祭祀等,一年到头几乎是围着祭祀转轮般地忙碌。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皇帝重祭祀,王公大臣,豪绅巨富也都在祭祀卯上了劲,以排场和花样相互攀比,各显豪华。与此同时,祭祀香火也遍及到普通百姓之家。连孔老夫子这位大圣人的内宅也不能免俗,孔府的女眷们在内宅里供奉的神灵就有送子娘娘、地母娘娘、豆母娘娘、天齐、土地、龙王、财神、喜神、福神、贵神、城隍灶君、火神、关公、弥陀佛、观音菩萨七十二化身,应有尽有。
以灶神的祭祀为例,就能看出祭祀的普遍性和生活化。灶神原来的属性应当是火神,是火给人间带来了温暖和光明。民以食为天,火是化生冷去腥膻,使人类开始了熟食。一日三餐,离不开火,祭祀神灵更离不开火,燃香也好,燔烤也好,都是靠火来完成的。火被局限在火塘、在灶中为炊事服务,限制了火的野性,火神也慢慢衍变为灶神。灶,就是用士围住火的意思。祭灶在祭祀中,不分等级,不分南北地域,是普遍的祭祀习俗。对灶神的来历虽有多种说法,但人们并不追究,只注意灶神平时在监视每一家人举动,除夕上天去汇报这一情节。每家祭灶神为“一家之主”,在腊月二十三日或二十四日对即将上天言事的灶神进行祭祀。
祭灶,在宋代已成定势。明清二代仍然沿用此礼仪,只是在祭品上搞点小把戏,为让灶神大醉,用酒涂灶门,让灶神张不开嘴多供粘糖。在古代简单的生活之中,灶神几乎主管了所有的消费。节俭与浪费大多体现在吃喝方面,因而人们本能地感到灶神洞察一切,在所有神灵中,灶神是最有发言权的。虽说灶神是个小神,但与人们的生活却密切相关。
简而言之,在中国古代,没有哪一家是没有祭祀过神灵的。一个人无论做哪一件事都免不了与神灵打交道,走路有路神,家里有宅神,睡床有床神。即使无神也要祭鬼,古代认为人死为鬼,鬼有所归,无归的是厉鬼。厉是专门与人作对,让人生病的,因而对厉也要祭祀。《礼记·察法》规定,王祭泰厉,诸侯祭公厉,大夫祭族厉。明朝定制度,设立厉坛,在清明和十月初一派官员祭祀这些无人祭祀的野鬼,同时在上位祭城隍,让野鬼认认主人,知道身有所管,不敢放肆。祭祀这些无主恶鬼,最主要的不在于礼仪隆重,关键是让他们吃好吃饱,因而祭品是非常丰盛。上至府州县,下至乡村里社,都要集中祭祀本乡无主鬼神。后又定为一年三祭,清明、十月初一之外,加上七月十五。所以民间以七月十五日为鬼节,烧包袱、放河灯,为鬼送饭,送猪羊肉,撒纸钱,充满人情味。
以礼仪之邦自诩的华夏古国,最早就是从祭祀神灵、祈求免除灾祸,诚惶诚恐地献上祭品开始,确立“礼”的仪式和规炬,自道教产生和佛教传入之后,祭祀又增添了新的内涵,在求福和减灾两个方面有了更大的发展,特别是佛教的“观音菩萨”已经跨出佛国寺门,走进了世俗社会,走进了千家万戶,拜菩萨成为拜神灵的通俗称渭。本来讲究脫离红尘、杜绝一切凡俗的菩萨,在中国的祭祀之中管起了送子、婚嫁、疾病等等人间琐事,成了天、地、鬼、神祭祀中备受尊重的一员,并发挥着在各种现实生活中有求必应的功能。
李建军写于中国文化研究会
2016年10月30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