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岁的某一天，骨瘦如柴的谢丽·约翰逊(Sherry Johnson)发现自己即将嫁给一名曾强奸她的人，这个现年20岁的男人和她在同一个教会。
“我是被迫的，”她回忆道。她说，当时她已经怀孕了，儿童福利机构正在调查，所以她的家人和教会官员决定，避免一场复杂刑事案件的最简单方法是举行婚礼。
“妈妈问我想不想结婚，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婚姻？我怎么做才像个妻子？’”多年后的今天，约翰逊回忆道。“她说，‘这个嘛，我觉得你只管嫁人就好了。’”
于是她就结婚了。佛罗里达州坦帕市的一名政府职员拒绝给这个11岁的孩子办理结婚登记，尽管这在这个州是合法的，所以婚礼改在附近的皮内拉斯县举行，那里的职员给她签发了结婚证。结婚证（我查看了）上有她的出生日期，所以官员们是知道她的年龄的。
这段婚姻没有维持下去，这并不令人意外——一项研究发现，三分之二的未成年女孩的婚姻都没有维持下去——不过它的确中断了约翰逊的小学教育。如今，她正在为一项遏制未成年婚姻的州法律奔走，这是一项终止美国儿童婚姻的全国性运动的一部分。现在，在佛罗里达州，每隔几天就有一名16岁及以下的儿童登记结婚。
你肯定在想：“儿童婚姻？那是孟加拉或坦桑尼亚才有的事，美国不会有！”
根据一个名为“终于挣脱枷锁”(Unchained at Last)的组织对可查询的婚姻登记数据进行的调查，从2000年至2010年，在38个州有逾16.7万17岁及以下的孩子登记结婚。该组织旨在禁止儿童婚姻。这项调查发现在阿拉斯加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南卡罗来纳州出现过12岁女孩结婚的案例，而其他州只有“14岁及以下”这个类别。
“终于挣脱枷锁”组织未能获得其余那些州的数据。但据它估计，从2000年至2010年，整个美国登记了约25万例儿童婚姻。这项估算的一个根据来自美国人口调查局(U.S. Census Bureau)，该局称，2014年，至少有57800名15至17岁的美国人登记结婚。
儿童婚姻比率最高的州包括阿肯色州、爱达荷州和肯塔基州。儿童婚姻的数量在下降，但美国所有的州依然允许未成年女孩结婚，大多是在父母、法官或两者都同意的情况下。据塔希莉法律服务中心(Tahirih Justice Center)的“反强制婚姻行动”(Forced Marriage Initiative)称，有27个州甚至没有规定法定最低结婚年龄。
绝大多数儿童婚姻发生在女孩和成年男子之间。这样的性关系通常违反强奸法，但婚姻有时能让它变得合法。
在新罕布什尔州，一个名叫卡桑德拉·莱韦斯克(Cassandra Levesque)的女童子军得知在自己的州，女孩13岁就可以结婚。因此，她开始争取改变这项法律。
一名议员支持卡桑德拉将结婚年龄提高至18岁的法案。研究人员发现，前不久，两名15岁的孩子在新罕布什尔州结了婚，另有一名13岁的孩子也在那里结婚了。但是，不少政治人士抵制这项法案。
“我们在要求立法机构废除一项已经存在100多年且不曾遭遇障碍的法律，而这是应一名未成年的女童子军的要求，”州议员戴维·贝茨(David Bates)嘲笑道。今年3月，共和党占主导的众议院曾投票否决该议案，令最低年龄限制停留在13岁（议员们似乎愿意把卡桑德拉这样的女孩嫁出去，却不愿倾听她们的想法！）。
新泽西议员通过了一项法案，原本会使他们的州成为美国首个禁止18岁以下的人结婚的州，但州长克里斯·克里斯蒂(Chris Christie)本月否决了这项法案。纽约州议员在考虑一项由州长安德鲁·库默(Andrew Cuomo)支持的议案，将该州的最低年龄限制由现在的14岁提高到17岁。
反对者担心，提高年龄限制会导致未婚生育。他们还指出，许多未成年婚姻是两厢情愿的。
据救助儿童会(Save the Children)估计，每7秒钟全世界就有一名不到15岁的女孩结婚。就像在非洲和亚洲一样，美国出现这类婚姻往往也是出于文化或宗教原因；美国家庭遵循保守的基督教、伊斯兰教或犹太教传统，法官们有时感觉自己不该干涉其他文化。
约翰逊在11岁时不明就里地结了婚，如今她在为佛罗里达州设立最低结婚年龄限制（该州目前还没有）而奋斗。她表示，她的家人去一座保守的五旬节派教堂做礼拜，那里也时不时有其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孩结婚。她还提到，这往往是为了掩盖教堂的年长者实施的强奸。
她说自己当年被一名牧师和一名教区居民强暴，在刚刚10岁的时候（出生证明确认了这一点）生下一个女儿。她说，为结束强奸调查，一名法官批准了这个婚姻，还告诉她，“我所希望的就是你能结婚。”
“那生活糟糕透了，”约翰逊回忆起自己作为一名儿童抚养多个孩子的岁月。她不能去上学，就记得每天换尿布，与丈夫争吵，还要艰难地应付开支。她一次又一次地怀孕——总共生了9个孩子——她丈夫却时不时地抛弃她。
“他们拿掉了本该拷在他手上的手铐，”她指的是他所面临的因强奸被捕的风险，“拷在了我的手上，在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情况下把我嫁了出去。”
“你找不到工作，买不到车，拿不到驾照，也无法签租约，”她接着讲道。“那为什么还要允许一个人在那么小的时候结婚？”
创办了抵制强迫婚姻和儿童婚姻的“终于挣脱链锁”(Unchained at Last)组织的弗雷迪·里斯(Fraidy Reiss)表示，这就是为什么让未成年人结婚是有问题的，就算17岁也是一样。她表示，在父母的胁迫下结婚的女孩会感觉无力反抗，也不敢告诉法官她们不想结婚。如果试图逃离受虐待的婚姻，她们可能会被当成离家出走的人，不被庇护机构接纳。
有些法官和教堂执事会代表年轻的女孩介入，有些则不会。里斯表示，有一名执事曾告诉一名16岁的新娘：“不要哭。这本该是你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对她们几乎所有人来说，”里斯说，“婚姻都意味着在新婚之夜，以及之后持续的强奸。”现年42岁的里斯表示，19岁的时候，她在极端正统犹太教的家人胁迫下结了婚。
现在得克萨斯州一所学校担任辅导员的林德西·迪埃(Lyndsy Duet)告诉我，她从14岁开始多次遭到她保守的基督教家庭带回家的一名年轻男子的强暴，17岁的时候被迫与之结婚。她感到困惑、耻辱而又无助，不敢大声地说出来——但强奸她的人却开了口。
“他问我父母，能不能娶我，”迪埃回忆道。“我母亲哭了，她太高兴了。”
迪埃感觉无力反抗父母的压力——直到八年后，她才得以逃离她所说的暴力婚姻。她说，有一次她丈夫曾经用一把电锯威胁她。直到凭一己之力上了大学并证明自己是一名优秀的学生（她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她才得以逃脱。
“大多数主动联系我们的女孩都爱自己的家庭，”瑞斯说，“她们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不要让家人陷入困境。”
美国谴责过其他国家的童婚现象，国务院在去年发布的一份的文件说，童婚是一种“践踏人权的行为，会加深经济困境”。
我们听听自己是怎么说的。各州的立法者必须明白，童婚在尼日尔和阿富汗是灾难性的，在纽约州和佛罗里达州也是如此。美国早就该结束童婚现象了。(作者 纪思道
Damon Winter/The New York Tim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