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阶级美国民主之殇

美国最严峻的经济挑战,同时也就是最重大的政治问题。富有者和贫穷者之间的差距不断拉大,这不但会威胁到我们的经济发展,同样也会损害到我们作为一个国家的凝聚力。

一方面,百万富翁和亿万富翁们的政治话语权强大到近百年以来的顶点,而另外一方面,那些挣扎求生的人们却与政治生活日益脱节。

五年前,最高法院做出裁定,选战资金再无任何限制,五年后的今天,科赫兄弟和其他亿万富翁对共和党的收购已经基本完成。日前,科赫兄弟宣布,他们和他们的金主网络将向2016年大选投入近9亿美元资金,几乎相当于两党花销的总和。

2012年,科赫兄弟和其他大富豪们未能买到他们希望的总统大选结果,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罗姆尼无法掩盖他自己也是有钱人的事实。可是,在2010年和2014年,他们在中期选举中显然表现要好得多,最终成功打造出了一个非常保守的,由共和党控制的国会。

诚然,砸钱也不是总能砸出个预想的结果,但是正如布鲁克林研究所的韦斯特(Darrell West)所写道的:”在一个选举成本日益上升,公众对政治进程参与有限的时代,雄厚的资金当然有能力确定议事日程,影响选举发展,定义具体的人和政治问题。”

韦斯特的结论是:”在一场局面接近的选举当中,亿万富翁的行动完全足以让天平向着保守派的利益方向倾斜。”

有钱人卷入政治的故事当然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们真正认识不足的是,在财富光谱的另外一端,那里的人们所拥有的权力到底有多小。

法国历史学家托克维尔曾经预言说,不受束缚的民主必然会让国家垮台,因为大多数人肯定会投票让自己获得更多的福利,而由少数富有的纳税人埋单,这样的梦魇多年来一直都不曾走出过保守派的思想。伴随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依靠政府帮助生活,这些人就会投票让自己获得越来越高的福利,直至大多数人都成为寄生在少数纳税人身上的吸血鬼,接下来破产是必然的。

可是,梦魇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事实是,那些最依赖政府福利的人,恰恰是最不可能去投票的人,而那些最愿意参与政治的人,则是根本不在乎食品券、医疗补助和贫困家庭临时补助的人。

皮尤研究中心汇编的数据显示,如果按照财务安全程度将美国人口均分为五档,则2014年,最安全者当中,投票者的比例大约是63%,第二档是51%,但是之下三档,投票率就急剧下滑了。在最低一档,6000万美国人当中只有20%的人愿意去投票。

那些理论上可能通过选票让自己获得更大福利的人群,在现实中几乎都不去投票。与此同时,那些想要从政府获得其他东西,比如更低的资本利得税率,或者是放松对自己企业的监管等的人群,都积极参与了政治,要么献金,要么干脆自己去面见官员。

对共和党的支持情况也呈现类似的分布。财务安全度最高的一档中,共和党支持率明显占上风,以49%压倒民主党的42%。再向下,则共和党的支持率递减,第五档的人在2014年支持共和党的只有17%。这确实符合我们一直以来的印象——有钱人更喜欢共和党。

可是,穷人更喜欢民主党的习惯看法却被数据颠覆了。2014年当中,民主党在五档人群中的支持率几乎完全一样,最低近40%,最高43%。

民主党在2014年议会选举当中落败,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支持者太少,而是因为他们的支持者——许多都是工薪阶层或者穷人——没有去投票。

在这里,我们不仅仅是要谈论民主党败选的根由,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伴随财务压力的增大,人们对政治和公共生活的参与度急剧降低。如果中产阶级无法获得更高的财务安全度(比如更高的收入、更好的工作前景,或者是自己后代的更多机会等),他们对政治的参与热情就会持续下滑,直至像那些几乎不参与政治的最贫困人群一样。

这对于我们的民主体系而言绝对是一件坏事,因为这就意味着,那些富人和他们的经理人同盟军的意见将在华盛顿、州首府和地方政府变得越来越举足轻重。哪怕是现在,我们的政治家们对于富裕阶层关心的问题,就已经给予了更高的关注度。因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失业率依然居高不下的时候,我们却会去强调赤字问题,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些致力于改善环境和气候的努力屡屡受挫,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主要是惠及年收入20万美元以上者的税务优惠始终无法改革。

同样,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些保守派团体会在自己拥有了买断选举的自由的时候,还要尽力增大别人投票的难度,为什么当华盛顿的政治僵局让越来越多人怀疑集体行动的意义的时候,这些团体却弹冠相庆。

中产阶级远离政治,甚至还会造成更大的威胁。人们的政治参与度越低,就越是容易被欺骗,被蛊惑,被人利用他们的愤怒和无知。

我们的民主需要的是,是见识更广博,参与更积极的公民。不过,我们的公民无法获得经济上的足够安全度之前,是很难指望他们有足够的政治参与度的。(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