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中的家具:画中有器

——中国古典家具风格演变浅析
 
我们说到部分中国古典家具在唐代已经定型,北宋继承了唐代的艺术风格,也继承了唐代部分家具造型。本文再来继续讨论宋代及以后的画中之器。
 
图1 宋 《晓镜图》
  
宋 《晓镜图》(图1)与上文五代时期的家具比,可以看出这张宋代古画中的家具直接继承了五代或者唐的风格,比如图中四面平案子的腿部,与上期文章提及的五代 《浣月图》中的家具腿部几乎没有差别,造型完全相同。
 
再看图中的榻,榻下盘的壸门造型基本与唐时期的造型相同,但壸门曲线简化了。榻上座屏的屏芯下面没有披水牙子,这是后世座屏很少见的结构。座屏的底座为台阶式,台阶上装饰的一对扁抱鼓造型与后世的座屏底座造型也稍有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台阶式的使用,明及以后多为卷云抱鼓式底座,当然扁鼓型装饰在清代依然使用,但一般配卷云装饰,而非台阶式。
 
图2 宋徽宗 《十八学士图》局部
  
 
宋徽宗《十八学士图》(图2)众学士围坐在一张桌前,这个造型我们叫榻,但笔者很肯定地说,在唐代绘画上也有这样的桌,众人围坐的方式也完全一样,遗憾的是笔者忘记那幅唐画的名称了,它描绘的是贵妇、侍女的形象。榻的冰盘沿造型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剁边”,“剁边”这个家具符号至少可以追溯到宋代,而明清家具对于“剁边”的使用比比皆是。
 
图中榻的高度应该在60~70厘米左右,或许更高些,因为一般的凳子高度在40~50厘米,榻太矮了用起来就不舒服。榻周围的学士们坐在覆有织物的鼓凳上,有可能是竹制,或者藤制鼓凳,这个造型的鼓凳唐代就有,清代还有,这又是一个在唐代就定型的古典家具品种。
 
图中出现了围棋与围棋盘,这个造型的围棋盘唐代就出现了,日本正仓院保存有一张唐代围棋盘,造型与图中的围棋盘基本一致,只不过唐代那张围棋盘的装饰更华丽。围棋盘的下面有一张狗牙腿单人榻,这个造型的单人榻清代还有很多,只不过清代如此造型的单人榻一般不是断牙头的牙板。
 
这张单人榻的对面是一张大榻,其造型与唐代榻的造型没有太大区别,该榻所有的家具元素在唐代的榻上都出现过。
 
宋 《风檐展卷》(图3)中出现了平头案,看不清是否为刀牙板平头案,但其造型与后世的刀牙板平头案基本一致,另外一张宋代古画《听琴图》中也有刀牙板平头案的形象,由此可见刀牙板平头案的使用在宋代非常普及,笔者记不得刀牙板平头案的形象是否在唐代绘画中出现过,或许刀牙板平头案是宋代的发明。
 
观察宋 刘松年《唐武学士图》局部图(图4),图中那张很大的高束腰花牙腿案子的形象我们在明代、清代的绘画中都见过,甚至能找到类似的遗存,但是如此造型的案子在牙板下用双枨、长枨的遗存不多见。这或许是宋代家具的一个特点,但枨这样用很不人性化,坐在旁边的人腿部不舒服,明代家具对枨的使用就做了改进,更人性化些。
 
图中有只朱红漆香几,这只香几的花牙型的顶牙枨很有特点,或许是明清家具中顶牙罗锅枨的早期形态,卷草式,下面再加两道横枨。这样的顶牙枨在唐代家具上就出现过,而且造型复杂,进入宋代以后如此造型的牙条一直在使用,不过造型简化了。顶牙枨与横枨同时使用的做法笔者见过一张朱漆酒桌,当时断它是元代的,看来那时的断代并不过份。
 
宋 《撵茶图》(图5)关注一下这张图中的刀牙板平头案,这是很清晰的宋代广泛使用刀牙板平头案的证据,宋代上至皇帝,下至小童都可以用刀牙板平头案。
 
再关注一下僧人使用的案子,这张案子的冰盘沿部分用了两个相对的如意纹图案,这个装饰元素一直到清代都还在使用。
 
 
宋 刘松年《西园雅集图》(图6)这张图中引人注目的是众人围坐的那张榻,但这样的榻我们上期已经讨论过了,可以看作是唐代家具的延续。
 
宋 《听阮图》(图7)这张图中榻的牙板有变化了,不再是前面我们经常看到的自唐以来经常使用的如意纹壸门,而是在明清家具中常见的“猫耳朵”,造型为大弧线的壸门造型。这是笔者没有想到的,笔者一直认为大弧线壸门造型的年份很晚,至少到明代中期以后,清代使用的更多,没想到这个造型宋代已经使用了。
 
宋 《文会图》(图8)这张图向我们说明,刀牙板平头案在宋代的酒楼茶肆里广泛使用,而且酒楼茶肆里的椅子是配脚踏的。注意看画中人物坐的是灯挂椅,与明清时期的灯挂椅造型没有区别。
 
宋 《罗汉图》(图9)图中罗汉所坐的椅子值得看看,类似造型的椅子以前陈仁毅先生(著名明清家具收藏家)有一只,榉木制、有年款,似是明代的。椅子的牙板用的是如意云头,这样的造型在后世的案子上用得很多。
 
宋 《维摩图》(图10)图中罗汉床的造型一直延续到清代,这样造型的罗汉床看来定型在宋代,到了这幅图的时期,唐代榻上所使用的壸门造型还没有被淘汰,依然在使用。
 
明 唐寅《韩熙载夜宴图》(图11)直接从宋代跳到了明代,这是因为元代只有不到一百年的时间,而且蒙古人的主流文化当时不在中原,成吉思汗家族并不是很看重中原,当时的蒙古人更向往西亚。所以元代的瓷器可以好好讨论一番,上面的图案有很多西亚风格,但是元代家具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要么向上看宋代,要么向下看明代。
 
本图是明代唐寅所画,摹五代的《韩熙载夜宴图》,图中家具与原图中的家具差别不小,唐寅这幅图中描绘的应该是明代本朝家具,我们基本可以把图中的家具看成是宋代家具的延续。
 
明 仇英《桐阴图》(图12)图中人物所坐躺椅或许是明人的原创,笔者没有在宋代古画中找到过类似造型的椅子,这样的椅子不会出现在宋代也正常,宋代兴理学,天天正襟危坐,那样的文化不太容易出现如此休闲、不顾仪态的休闲椅。
 
通过本文所展示的图片,我们不难看出唐代不仅仅是“垂足而坐”的风尚开始盛行,而且很多唐代家具品种,装饰元素已经成为文化基因,被宋明清各代传承;宋代家具直接继承了唐代家具的造型、风格,在装饰风格上宋代比唐代更简约,刀牙板平头案的出现或许是宋代对中国古典家具品种的贡献;明清两代的古典家具基本没有创新,有的只是传承。
 
来源:《古典工艺家具》杂志